这段时间相当乱套。
糯米升高中,可可升小学,新的老师、新的班级,各种准备工作。
不光事情多而杂,心里也乱,各种焦虑轮番上阵折磨着我。
焦虑,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整个社会的标签。如果有孩子在上学,焦虑程度则会激升,增长不止一两倍。
后来有一天,我终于沉下心来想了想,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焦虑程度,得出了两个结论:其一,我原本可以更焦虑;其二,从焦虑中,我获益良多。
想通了这两条,那天中午睡得格外沉。
专注脚下的路是困难的。
我常常会受两个问题困扰:还有更好的选择吗?倘若这样下去,以后会怎样呢?
有时候还会加一个问题:倘若过去我不这样做,而是那样做,是不是就避开现在的困境?
就像糯米的中考,我很长时间以来陷入了这样的自责。孩子只是差了一点点,就跟省内最好的高中失之交臂。
倘若我给她找了数学辅导老师……
倘若我有干涉她使用手机……
倘若我多花一点时间陪她学习……
或许这“一点点”很容易就弥补上了。
思考太困难了。我被情绪裹挟着,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,区别只是我没有讲出来,而是在心里翻腾。
糯米的新学校有多好呢?
他们不仅音体美都排了课,还有体育、艺术类的选修课;除了这些有老师辅导的课程,还有四十多个学生社团。
老师们没有紧盯考试一味往前赶课,而是在课堂上旁征博引,给到更宽泛的知识背景。
每一位老师都在强调做笔记的重要性,甚至给出课堂笔记的范例。
糯米说,过去一直听(初中)英语老师说开口音、闭口音,现在才弄清楚它们的概念。
呃,还有,第一次开家长会,老师们居然很默契,都没有提“高考”。
在“择校”这件事上,我是没有主见的。倘若糯米录取到了西工大附中,我一定没有勇气让她转而上其他学校。
幸运的是,命运之手将她推入了西安中学。
7月底,我独自回了一趟老家,只待了3天时间。
像往常一样,我坐在写字台前,拉开了中间沉重的抽屉,从铺满抽屉的日记本中抽出一本,开始翻看。
我大约是个成长非常缓慢而迟钝的人。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我看高中的日记,都会“一脸嫌弃”,觉得自己分心于各种闲事,没有专心于学习。
这是一个奇怪的视角,仿佛过去的自己需为现在的我负责,理应承受这样的审视与责备。
这一次——在我的女儿已经进入高中的时候——我终于看到了当年那个女孩,在枯燥的两点一线生活中,在高考的巨大压力中,是如何茫然与焦虑。
每篇日记,我都在给自己加油,或者自责没有足够努力。我时而鼓励自己,时而循循善诱,时而痛心疾首。
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。
那时,我不过才十六七岁,对未来没有清晰的规划,对学习没有浓厚的兴趣,对人际关系敏感却不知该如何处理。我所知道的,只是“我应该好好学习”。
我的成绩能上什么样的大学?每门功课的优势、劣势在哪儿?怎么分配时间更合理?刷怎样难度的题更有效?我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,只知道倘若时间没有用在学习上,就是“不应该”,就是犯罪。
锻炼和休息是必要的?情绪需要处理?我完全没有这个概念。
思考太困难了。
我们天然喜欢做容易的事,比如不学习就自责,或者学不好就报辅导班。
不幸的是,成长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。影响成长的因素多元而复杂,它们交织在一起,最终形成了(令人难以捉摸的)合力。
最近这段时间,糯米和我睡一间卧室。
每天晚上,我俩都放下手机,关上台灯,聊一会儿再睡。
她经常会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。或许,我也会讲她不知道的。
她说,读小学的时候,同学们把老师办公室视为“禁地”。男同学们甚至会互相怂恿,以摸到办公室门把手作为对“勇敢”的检验。而她那时则非常自信,可以内心毫无波澜地出入老师办公室。同学们如果有需要去找老师的事儿,经常拜托她,她也非常乐于帮忙。
原来是这样呀!我只知道读初中的时候,她非常犯怵与老师打交道,更不用说主动向老师请教了。
希望三年高中生活结束,她又能变回那个自信、开朗的女孩。
每过一晚,我都更了解她一点。这可真好。
我喜欢交流。说话会迫使我动脑子。有很多想法,都是在与朋友的聊天中慢慢完善的。
开学后,糯米选择走读,晚上不上晚自习——成为了班级里唯二不上晚自习的学生。
我们权衡再三,这仍然是目前的最优解。可可处于养成学习习惯的关键期,不能只顾大的、忽视小的。
生活中,总有一些我们无法改变的,幸而还有许多是我们可以慢慢努力,变得更好。